失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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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他，是阿沅。是阿沅夢見會有大洪水，是阿沅一定要他加固加高淮河的河堤。
蕭執的心口抽痛痙攣許久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。沈沅的容貌，聲音，神態，一一在蕭執腦海中浮現，他明明已經失去她好久，卻又感覺她一直在自己身邊。
“皇上？”吳關見蕭執捂著心口，額頭沁出一層汗，關切地喊了一聲。
蕭執擡手，阻止吳關上前：“朕無事。”
吳關便不敢上前，皇上這心疾怎麽越來越嚴重了，就連醫正都沒有好法子。
蕭執又將這奏折看了一遍，這份歌功頌德應當給阿沅，而不是給她。她明明有這般功德，怎麽老天還把她帶走了呢？
吳關見皇上忽然放下奏折，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，皇上將那香囊貼在額頭，雙目緊閉，瞧著極度痛苦。
吳關在心裏長嘆一口氣，皇上這是又想貴妃娘娘了。那香囊裏，放的是貴妃娘娘的頭發。皇上從沈清將軍帶回來的鳳釵上取下的，他一直都保留著。
心口的絞痛漸漸平覆，沈沅的事，一樁樁浮現在蕭執心頭。他想起造新園子發現的地道來，這事也是沈沅執意要做的。
蕭執猛地擡起頭，將香囊緊捏在手中，他又想起幾年前的一樁事。
那年中秋，沈清在中秋之夜，提前發現了燈樓的危險，避免了一場大火！而在那之前，沈清曾進宮見過沈沅！
蕭執還記得那晚日宮宴上，沈沅朝這永安大街的方向瞧去，面露微笑。當時他曾很長時間疑心這事有蹊蹺，可又不知道到底蹊蹺在哪。蹊蹺便在這了！
蕭執額頭的汗越來越密，手中的香囊越捏越緊。
一次可能是巧合，兩次，三次呢？蕭執感覺自己的心，猛烈地跳動起來。那是自從沈沅離開後，再也沒有過的猛烈跳動。三次就肯定不是巧合！沈沅很有可能，提前預知了這些事！那她還預知了哪些事？
蕭執如被一陣冷風吹過，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。如果沈沅能預知這些事，會不會預知到他曾經的計劃，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曾經利用她？
蕭執不敢往下想，可腦中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。
沈沅既然能預知，那會不會早就預知到自己會遇刺？如果她預知到了，她為什麽還一定要出宮，要省親？
蕭執忽地如遭雷擊，整個人洩力地往椅背上癱靠，手上緊握的香囊也跌落在地。
只有一個可能，那就是阿沅根本沒死，她要省親，是以身試險，借著刺殺從自己身邊逃走。
繼而蕭執想到，她早就計劃著逃走了。先讓沈清挽救了一場大火，之後是她提議讓沈清做都尉；千方百計要出去踏青，應該是為了弄清楚出宮時羽林軍的布防。有沈清在，既能保證她不被刺殺，又能順利地從京城逃走。
阿沅……蕭執萬般痛苦地在心中呼喚著沈沅的名字。
即便如此，她仍將密道之事，洪澇之事，提前告訴了他。明明知道自己在利用她，會傷害她，她還是為他做了這些事，挽救了無數大梁朝的臣民，甚至挽救了大梁朝。
可是阿沅，她現在，在哪裏？
“吳關，去請沈清來！”蕭執顫抖著聲音道。
吳關道：“皇上，沈將軍換防了，不在京城。”
“那就去叫沈林來！沈家人，隨便誰來！”蕭執又道。
吳關還是頭一次見皇上這般失態，他忙叫人去工部請沈林。
沈林進宮多次，已經習慣了，以為皇上又要聽自己講小妹的事。沈林的腿在幾位太醫合力醫治下已經大有好轉，如今已經可以正常行走，只在陰雨天會有些酸疼。
在沈林進宮前的這段時間裏，蕭執漸漸冷靜下來。沈沅如果不想見自己呢，如果他問起她的家人，她就再次躲起來呢。會不會到時候，連沈家人也不知道她在哪？
好險，他剛才太著急，差點要直接問沈林了。蕭執從紛亂的思緒中稍微整出一點頭緒來，只見沈林已經到禦書房門口。
沈林進禦書房，蕭執免了他的禮，請他入座。
“沈清與楊毅海如何了？”蕭執找了個由頭問沈林。
沈林苦笑道：“牢皇上惦記，微臣瞧著，兩人倒像要拜把子。”
蕭執竟笑了：“朕怎麽聽說是好事近了。”
沈林搖頭道：“外頭人瞎傳罷了，正如微臣剛才所言，兩人倒是走得近，但更像是好友，至於男女之情，微臣是半點都沒看出來。”
“還是看沈林自己的意思，朕不會胡亂給她賜婚的。”蕭執道。
沈林起身給蕭執行了禮：“多謝皇上。”
蕭執看著沈林，想著平日沈林與自己說起沈沅時，那種傷心悲痛半點不像假的，覺得他很有可能不知道沈沅還活著。
“要是阿沅還活著多好。”蕭執突然嘆了一句，看著沈林的樣子。
只見沈林果然神色黯然，連目光都失去神采。這到底是隱藏得好，還是不知道呢？蕭執忽地想到一件事，如果沈沅能預知，那麽她肯定也知道自己想要打壓沈家，那沈家是不是也知道了？
蕭執想著定國公這幾年的表現，覺得他多半是知道，很可能是沈沅離開前告訴他們了。
蕭執突然覺得，即便他能找到沈沅，沈沅也絕對不會原諒他了。還有，沈沅如果從那年中秋就開始籌劃離開，那她與自己之間的情愛又算什麽呢？
心又抽痛一下。蕭執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，那很可能是假的。沒有人會對要傷害自己和家人的男人動情。沈沅絕不會。
一想到沈沅曾經的笑和淚，相擁和歡好都不觸及真心，蕭執就覺得悲從中來。他忽然意識到，在他得知沈沅仍有可能的活著的這一日，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阿沅。
阿沅有沒有預知到他已經放棄那個計劃呢，蕭執心中悲痛地想著。
沈林見蕭執神色悲愴，心下動容，皇上對小妹倒是真的癡情。這都幾年了，一提到小妹仍這般傷心。沈林確實不知道沈沅之事，沈家只有沈清和定國公夫婦知道。
蕭執又與沈林說了一些兵部之事，便叫他離開了。
沈林如今已是兵部主事，他才改良的弓弩力度比之前強了許多。這也是阿沅提議的……
沈林走後，蕭執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香囊，陷入了一整日漫長的沈思。
吳關見皇上一動不動坐在禦案前，不吃茶，不看奏折，只一味地在想事情，心裏好奇，到底何事能讓皇上這般。照先前的表現來看，是為的貴妃娘娘，但貴妃娘娘不是已經沒了好幾年……
直到天擦黑，蕭執才動了動早就坐得僵硬的身子，對吳關道：“叫人暗中查沈清與哪些人來往，一定要隱秘，不能叫她發現。”
“是。”吳關應了聲便下去吩咐了。
掌燈的宮人陸嘯將宮燈點燃，蕭執走出禦書房，往韶華宮去。
蕭執走到韶華宮門口，擡頭看著匾額，忽地笑了。其他任何事，都不重要了，只有一樣是最要緊——他的阿沅還活著。
哪怕她躲著自己，恨著自己，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肯原諒自己，但是她還活著。
蕭執沒有進韶華宮，他只在門口略站了一會，看了會兒匾額就走了。他不需要再到這兒來找沈沅了，他知道沈沅不在這，她一定在某處好好地活著呢。
“阿沅，你最近頗有些心神不寧，可是有什麽事？”沈寧問坐在窗口發呆的沈沅。
沈彧也看向他娘，雖然他還不知道沈寧的話是什麽意思。
沈沅說了句模莫名其妙的話：“雨停了呢。”
“雨停了是好事，好多地方河堤水位都很高，再下下去，怕是要遭殃。說起來，那個人前幾年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。民間都在為他歌功頌德，覺得他是得上天庇佑的真龍天子。”沈寧道。
沈沅笑笑，就是不知道這功德，他敢不敢收下呢。
沈寧有點不明白沈沅為什麽要笑，雖然兩人相處幾年，但沈沅有時候還是叫人琢磨不透。
“咱們近來多帶彧兒出去走走吧，多長長見識，正好他又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。”沈沅道。
沈寧心下了然，恐怕那個人要找來了。沈寧不知道沈沅是如何得知，但她既然那麽有把握，她也沒有再問，只是看了看沈彧，又鄭重地點頭。
沈彧一聽說要帶他出去玩，眼睛都亮了幾分。
朝堂上，淮河沿岸多虧前幾年加高加固了堤壩，才免於洪澇災害之事已被眾臣知曉。不少大臣記得，當初可是貴妃娘娘夢見了有大洪水，提出要加固堤壩的。於是又有不少人想起皇宮密道之事……
兩件事一加，不少人覺得貴妃娘娘應該是上天派下來救世的仙子，來給大梁朝警示，之後又被上天召回去了。
就連荀潛和周晁都為沈沅說起話來，當然他們不忘高歌，這都是皇上洪福齊天，老天才會派貴妃娘娘下凡來。
此時便有大臣建議，應為貴妃娘娘修祠堂，廣傳貴妃娘娘的賢德，這也是在感謝上天。更有人提出，應當追封貴妃娘娘為皇後。
蕭執同意了為貴妃建祠堂，廣傳貴妃賢德之事，至於追封貴妃娘娘為皇後就不必了。他定要重新迎娶她，讓她堂堂正正做皇後而不是追封。
蕭執現在想著當初自己沒有為沈沅辦後事，倒也像是冥冥中註定的。
沈沅的事跡果然被廣泛流傳，尤其是經過潤色之後，沈沅儼然已經成了保佑老百姓的仙女娘娘。尤其是淮河邊的人，他們建了娘娘廟，立碑銘記沈沅的功德。
沈寧神色覆雜地看著沈沅：“阿沅，那真是你夢見的？”
貴妃娘娘的事跡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大梁。
沈沅笑笑：“算是吧。”前世如夢，也算是夢吧。
“那，那位是不是已經知道了？”沈寧問道。
“如果他不傻的話，應該是知道了。”沈沅笑道。如果她留下這麽多線索，蕭執還是察覺不到，那他跟個傻子也沒區別了。
仙子下凡這種事情，也就騙騙老百姓，蕭執是不會那麽想的。
沈寧長嘆一口氣：“我這個爹要當到頭了。”
沈沅笑道：“這個可說不定，這得看彧兒，說不定他比喜歡你這個爹呢。”
沈寧咧嘴笑：“那最好，不過那個不得氣死？”
“兒子是我生的，你幫他養兒子，他還氣？他有什麽資格。”沈沅道。
沈寧哈哈一笑：“沒錯！是這個理，誰管他！”
仙子下凡，確實是騙老百姓，或者說是一種控制人心、穩定皇權的手段。騙不過聰明人，尤其是知道沈沅還活著的楊毅海。
肯定也有不少人懷疑這些事蹊蹺，但貴妃畢竟已經死了，便不會往深處想。楊毅海則不然，他想的可就深了。
貴妃娘娘如今可帶著一個小皇子呢！她如今成了萬民敬仰的仙女娘娘，又帶著小皇子，背後又有沈家，難說不是想要和皇上打擂臺啊！
這……
楊毅海陷入了兩難，同時他心裏也後悔，不應該和沈清走得太近。如今兩人成了好友，他若再去告發，那他成了什麽人？盡管他懷疑沈清可能也是試探他，利用他。但兩人相交半年多，他實在對沈清很欣賞，甚至，有些難以啟齒的小心思。
如果一開始發現貴妃的蹤跡就稟告給皇上就好了……
眼下皇上難道就一點都不懷疑嗎？或者說皇上其實早就知道此事，甚至這一切都是人兩夫妻玩的計謀，那他去揭穿，說不定還要惹禍。
楊毅海從來沒像如今這般搖擺不定過。最終他還是決定，再等等，再和沈清相處一段日子看看。再派人回老家去問問，看江南那邊的沈家如今是何情形。
沈清換防回京後知道此事，她照沈沅說的，只要此事一流傳開，就不要再與她聯系，將先前所有與江南的聯系都掐斷。
唯一的隱患就是楊毅海，沈清有點頭疼。濫殺無辜的事，她做不出來，但放著他不管，他很可能有一天會將小妹的行蹤說出去。而小妹並不想從桐花巷搬走。
蕭執的人從沈清一回京便在暗中盯著她，幾日後，蕭執宣他們面聖。
“皇上，沈將軍回京後，除了見自己的同僚，便與楊毅海楊大人走得近些。沈將軍具體見了哪些人，做了哪些事，屬下已經寫成折子。”說著他便將折子呈上。
“繼續跟著。”蕭執也沒想著立刻就能查到沈沅在哪。
“是，微臣告退。”
等心腹走到門口，蕭執又將人叫住：“等會兒，她從前聯系，如今不聯系的人也要查。”
心腹得了吩咐便告退了。
蕭執長嘆一聲，如果他直接問沈清，沈清回如何呢？蕭執忽然想起一事來，既然沈沅很可能預知自己要打壓沈家，那沈家人知道後，會不會對自己有異心……
想到此，蕭執心下一滯，心生愧意。他在思念沈沅的時候，是一個男子的身份去思念亡妻，而當他得知沈沅沒死，他卻又以帝王的身份在意她的家世。
這樣的心思，連他自己都騙不過，更別說去騙沈沅。蕭執永記得沈沅的話，他說自己對他是恩典，不是情意。
如果他仍存有這樣的心思，那麽他將永遠失去沈沅，他確信無疑。
蕭執明白，若他再次站在沈沅面前，仍是帝王，那麽他或許可以逼迫沈沅回到自己身邊，但他永遠也不會得到沈沅的心。
心中有了這樣的明悟，蕭執決心不急著去找沈沅，而是先做好迎接她回宮的準備。
次日下了朝，蕭執去新園子，這園子落成後，蕭執一次都沒進去過。這會兒他要進去瞧瞧，看這兒是否配得做將來皇後的居所。
進園後便能看到高聳在湖中心的那座高閣，湖面上建著水榭連廊，水中的蓮花大多已經開敗，只有少許開晚了的花，在荷葉中若隱若現。
沿湖種了各色花草，移植過來時便是成株，如今枝繁葉茂，一片熱鬧。沿著中軸路到底便是正殿，比沈沅先前的韶華宮要巍峨許多，做皇後的居所應當適合了。
蕭執沿湖走了一圈，想象著將來等沈沅回來，他們一起在這兒漫步，那該多麽愜意。蕭執看過一遍新園子，回去後就給這園子取名提字，新園子叫做鳳儀宮，符合皇後的身份。
蕭執又吩咐人將鳳儀宮每日灑掃幹凈。宮人們覺得奇怪，皇上怎麽突然又開始在意這新園子，又是題字又是叫人灑掃，莫不是這園子終於要迎來主子了？
皇上給後宮新園子題名鳳儀宮之事很快在朝中流傳開來。一些家中有女兒的勳貴人家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。朝上提議立後的折子越來越多。
這日上朝，蕭執難得提了立後之事，蕭執問：有沈貴妃這樣為大梁朝做出大功德的妃子在前，還有誰比她更適合當皇後的話，他願意立後。
此言一出，倒是把朝臣們都難住了。誰不知道沈貴妃如今都成了仙女娘娘了？誰敢說自家閨女比沈貴妃將來對大梁朝的功德大於她呢。
倒是有些會鉆營的說，皇上如今無太子，若是為皇上誕下太子，大梁朝後繼有人，那便是最大的功德，因此，皇上盡可以喜歡哪個就立哪個為皇後。
蕭執自然不理會這樣的說辭，除了阿沅，誰都不會是他的皇後。若是自己早些立阿沅為後，她或許也不會從自己身邊逃走了。如今蕭執回頭想想沈沅的言行，發現她很多事上，都是在試探自己，而自己從沒有叫她滿意過。
江南，桐華巷，沈家。
小書房裏，沈彧正在寫今日的大字。書房外的花廳裏，沈沅和沈寧坐著說話。
“阿沅，世人都在傳那位對你用情至深，你是怎麽想的？”沈寧很少問這樣的話，如今沈沅要回去了，她不免有些擔心她。
沈沅看著沈寧笑道：“用情至深？那也是過去，他用情最深的時候，已經過去了。”
沈寧不解，疑惑地看著沈沅。
九月天高，遠處空中飄著一朵雲。
沈沅看著那朵雲，緩緩說道：“他用情最深的時候，是知道我死去和得知我還活著的時候。此後，每過一日，他知道我還活著，他要考慮的事就越多，他在意的事也會越多。我慢慢的不再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阿沅，我們曾經的總總全是欺騙，而我是一個工於心計的，將他玩弄於鼓掌的女人，犯了欺君之罪。他還會越來越多疑，將來能不覺得我面無可憎，也算他深情吧。”
沈寧聽完沈沅所言，久久說不上話來。她順著沈沅的目光，去看那朵雲，過了許久才道：“那阿沅對他呢？”
“我對他麽……”沈沅笑著嘆息一聲，沒有繼續往下說。於她而言，對蕭執就算有些情愛，也都在重生之前。當她得知自己被利用後，比起情愛上的失望，自己更是對蕭執那個人感到失望。
他不再是父兄口中，自己心中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，而是一個陰險無能的小人。她好似看到一個英雄的墮落，或者是看到了他的本來面目，這比情感上的幻滅來得更加徹底。
沈沅無法將這份心思說給旁人聽，更絕無可能說給蕭執聽。拆穿一個帝王的無能，甚至可能招來殺生之禍……
“娘，爹，我寫好啦！”沈彧從書房中出來，手上捏著他才寫好的大字。
沈沅的思緒被打斷，她笑著看著兒子，道：“快拿來娘瞧瞧。”
沈彧走到沈沅跟前，將手上的紙奉上。
“寫得真好。”沈沅誇道。
“那我們可以出去了吧？”沈彧期盼著道。
“這不就等著你呢？”沈寧摸了摸沈彧的小腦瓜，寵溺地說道。
於是三人一同出門，沈沅註意到巷口有人一閃而過，身影慌張，沈寧和護院也註意到了。
沈沅和沈寧對視一眼，沈寧吩咐身後之人：“速速去追，我們等會再出去。”
護院飛快地追出巷口，沈沅三人又回到院中。
見沈寧面露憂色，沈沅笑道：“不要緊的，我三姐定在附近安排人看著呢。”
沒過多久，護院就回來回話：“是楊家人。”
沈寧氣笑了：“又是他們家。”
沈沅道：“是他家人倒是無妨，咱們出去吧，應了我們彧兒的。”
沈寧小聲對沈沅嘀咕道：“我還以為那位找來了呢。”
沈沅哼了一聲：“找來便找來吧，當年我都親口告訴他我在哪兒，不過他應該早就忘了，只當我隨口一說呢。”
京城，蕭執的心腹，未經宣召，主動求見。
“皇上，卑職在查沈將軍和楊大人時，查到一些事。”心腹對蕭執道。
蕭執神色一凜：“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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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他，是阿沅。是阿沅夢見會有大洪水，是阿沅一定要他加固加高淮河的河堤。
蕭執的心口抽痛痙攣許久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。沈沅的容貌，聲音，神態，一一在蕭執腦海中浮現，他明明已經失去她好久，卻又感覺她一直在自己身邊。
“皇上？”吳關見蕭執捂著心口，額頭沁出一層汗，關切地喊了一聲。
蕭執擡手，阻止吳關上前：“朕無事。”
吳關便不敢上前，皇上這心疾怎麽越來越嚴重了，就連醫正都沒有好法子。
蕭執又將這奏折看了一遍，這份歌功頌德應當給阿沅，而不是給她。她明明有這般功德，怎麽老天還把她帶走了呢？
吳關見皇上忽然放下奏折，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，皇上將那香囊貼在額頭，雙目緊閉，瞧著極度痛苦。
吳關在心裏長嘆一口氣，皇上這是又想貴妃娘娘了。那香囊裏，放的是貴妃娘娘的頭發。皇上從沈清將軍帶回來的鳳釵上取下的，他一直都保留著。
心口的絞痛漸漸平覆，沈沅的事，一樁樁浮現在蕭執心頭。他想起造新園子發現的地道來，這事也是沈沅執意要做的。
蕭執猛地擡起頭，將香囊緊捏在手中，他又想起幾年前的一樁事。
那年中秋，沈清在中秋之夜，提前發現了燈樓的危險，避免了一場大火！而在那之前，沈清曾進宮見過沈沅！
蕭執還記得那晚日宮宴上，沈沅朝這永安大街的方向瞧去，面露微笑。當時他曾很長時間疑心這事有蹊蹺，可又不知道到底蹊蹺在哪。蹊蹺便在這了！
蕭執額頭的汗越來越密，手中的香囊越捏越緊。
一次可能是巧合，兩次，三次呢？蕭執感覺自己的心，猛烈地跳動起來。那是自從沈沅離開後，再也沒有過的猛烈跳動。三次就肯定不是巧合！沈沅很有可能，提前預知了這些事！那她還預知了哪些事？
蕭執如被一陣冷風吹過，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。如果沈沅能預知這些事，會不會預知到他曾經的計劃，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曾經利用她？
蕭執不敢往下想，可腦中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。
沈沅既然能預知，那會不會早就預知到自己會遇刺？如果她預知到了，她為什麽還一定要出宮，要省親？
蕭執忽地如遭雷擊，整個人洩力地往椅背上癱靠，手上緊握的香囊也跌落在地。
只有一個可能，那就是阿沅根本沒死，她要省親，是以身試險，借著刺殺從自己身邊逃走。
繼而蕭執想到，她早就計劃著逃走了。先讓沈清挽救了一場大火，之後是她提議讓沈清做都尉；千方百計要出去踏青，應該是為了弄清楚出宮時羽林軍的布防。有沈清在，既能保證她不被刺殺，又能順利地從京城逃走。
阿沅……蕭執萬般痛苦地在心中呼喚著沈沅的名字。
即便如此，她仍將密道之事，洪澇之事，提前告訴了他。明明知道自己在利用她，會傷害她，她還是為他做了這些事，挽救了無數大梁朝的臣民，甚至挽救了大梁朝。
可是阿沅，她現在，在哪裏？
“吳關，去請沈清來！”蕭執顫抖著聲音道。
吳關道：“皇上，沈將軍換防了，不在京城。”
“那就去叫沈林來！沈家人，隨便誰來！”蕭執又道。
吳關還是頭一次見皇上這般失態，他忙叫人去工部請沈林。
沈林進宮多次，已經習慣了，以為皇上又要聽自己講小妹的事。沈林的腿在幾位太醫合力醫治下已經大有好轉，如今已經可以正常行走，只在陰雨天會有些酸疼。
在沈林進宮前的這段時間裏，蕭執漸漸冷靜下來。沈沅如果不想見自己呢，如果他問起她的家人，她就再次躲起來呢。會不會到時候，連沈家人也不知道她在哪？
好險，他剛才太著急，差點要直接問沈林了。蕭執從紛亂的思緒中稍微整出一點頭緒來，只見沈林已經到禦書房門口。
沈林進禦書房，蕭執免了他的禮，請他入座。
“沈清與楊毅海如何了？”蕭執找了個由頭問沈林。
沈林苦笑道：“牢皇上惦記，微臣瞧著，兩人倒像要拜把子。”
蕭執竟笑了：“朕怎麽聽說是好事近了。”
沈林搖頭道：“外頭人瞎傳罷了，正如微臣剛才所言，兩人倒是走得近，但更像是好友，至於男女之情，微臣是半點都沒看出來。”
“還是看沈林自己的意思，朕不會胡亂給她賜婚的。”蕭執道。
沈林起身給蕭執行了禮：“多謝皇上。”
蕭執看著沈林，想著平日沈林與自己說起沈沅時，那種傷心悲痛半點不像假的，覺得他很有可能不知道沈沅還活著。
“要是阿沅還活著多好。”蕭執突然嘆了一句，看著沈林的樣子。
只見沈林果然神色黯然，連目光都失去神采。這到底是隱藏得好，還是不知道呢？蕭執忽地想到一件事，如果沈沅能預知，那麽她肯定也知道自己想要打壓沈家，那沈家是不是也知道了？
蕭執想著定國公這幾年的表現，覺得他多半是知道，很可能是沈沅離開前告訴他們了。
蕭執突然覺得，即便他能找到沈沅，沈沅也絕對不會原諒他了。還有，沈沅如果從那年中秋就開始籌劃離開，那她與自己之間的情愛又算什麽呢？
心又抽痛一下。蕭執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，那很可能是假的。沒有人會對要傷害自己和家人的男人動情。沈沅絕不會。
一想到沈沅曾經的笑和淚，相擁和歡好都不觸及真心，蕭執就覺得悲從中來。他忽然意識到，在他得知沈沅仍有可能的活著的這一日，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阿沅。
阿沅有沒有預知到他已經放棄那個計劃呢，蕭執心中悲痛地想著。
沈林見蕭執神色悲愴，心下動容，皇上對小妹倒是真的癡情。這都幾年了，一提到小妹仍這般傷心。沈林確實不知道沈沅之事，沈家只有沈清和定國公夫婦知道。
蕭執又與沈林說了一些兵部之事，便叫他離開了。
沈林如今已是兵部主事，他才改良的弓弩力度比之前強了許多。這也是阿沅提議的……
沈林走後，蕭執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香囊，陷入了一整日漫長的沈思。
吳關見皇上一動不動坐在禦案前，不吃茶，不看奏折，只一味地在想事情，心裏好奇，到底何事能讓皇上這般。照先前的表現來看，是為的貴妃娘娘，但貴妃娘娘不是已經沒了好幾年……
直到天擦黑，蕭執才動了動早就坐得僵硬的身子，對吳關道：“叫人暗中查沈清與哪些人來往，一定要隱秘，不能叫她發現。”
“是。”吳關應了聲便下去吩咐了。
掌燈的宮人陸嘯將宮燈點燃，蕭執走出禦書房，往韶華宮去。
蕭執走到韶華宮門口，擡頭看著匾額，忽地笑了。其他任何事，都不重要了，只有一樣是最要緊——他的阿沅還活著。
哪怕她躲著自己，恨著自己，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肯原諒自己，但是她還活著。
蕭執沒有進韶華宮，他只在門口略站了一會，看了會兒匾額就走了。他不需要再到這兒來找沈沅了，他知道沈沅不在這，她一定在某處好好地活著呢。
“阿沅，你最近頗有些心神不寧，可是有什麽事？”沈寧問坐在窗口發呆的沈沅。
沈彧也看向他娘，雖然他還不知道沈寧的話是什麽意思。
沈沅說了句模莫名其妙的話：“雨停了呢。”
“雨停了是好事，好多地方河堤水位都很高，再下下去，怕是要遭殃。說起來，那個人前幾年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。民間都在為他歌功頌德，覺得他是得上天庇佑的真龍天子。”沈寧道。
沈沅笑笑，就是不知道這功德，他敢不敢收下呢。
沈寧有點不明白沈沅為什麽要笑，雖然兩人相處幾年，但沈沅有時候還是叫人琢磨不透。
“咱們近來多帶彧兒出去走走吧，多長長見識，正好他又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。”沈沅道。
沈寧心下了然，恐怕那個人要找來了。沈寧不知道沈沅是如何得知，但她既然那麽有把握，她也沒有再問，只是看了看沈彧，又鄭重地點頭。
沈彧一聽說要帶他出去玩，眼睛都亮了幾分。
朝堂上，淮河沿岸多虧前幾年加高加固了堤壩，才免於洪澇災害之事已被眾臣知曉。不少大臣記得，當初可是貴妃娘娘夢見了有大洪水，提出要加固堤壩的。於是又有不少人想起皇宮密道之事……
兩件事一加，不少人覺得貴妃娘娘應該是上天派下來救世的仙子，來給大梁朝警示，之後又被上天召回去了。
就連荀潛和周晁都為沈沅說起話來，當然他們不忘高歌，這都是皇上洪福齊天，老天才會派貴妃娘娘下凡來。
此時便有大臣建議，應為貴妃娘娘修祠堂，廣傳貴妃娘娘的賢德，這也是在感謝上天。更有人提出，應當追封貴妃娘娘為皇後。
蕭執同意了為貴妃建祠堂，廣傳貴妃賢德之事，至於追封貴妃娘娘為皇後就不必了。他定要重新迎娶她，讓她堂堂正正做皇後而不是追封。
蕭執現在想著當初自己沒有為沈沅辦後事，倒也像是冥冥中註定的。
沈沅的事跡果然被廣泛流傳，尤其是經過潤色之後，沈沅儼然已經成了保佑老百姓的仙女娘娘。尤其是淮河邊的人，他們建了娘娘廟，立碑銘記沈沅的功德。
沈寧神色覆雜地看著沈沅：“阿沅，那真是你夢見的？”
貴妃娘娘的事跡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大梁。
沈沅笑笑：“算是吧。”前世如夢，也算是夢吧。
“那，那位是不是已經知道了？”沈寧問道。
“如果他不傻的話，應該是知道了。”沈沅笑道。如果她留下這麽多線索，蕭執還是察覺不到，那他跟個傻子也沒區別了。
仙子下凡這種事情，也就騙騙老百姓，蕭執是不會那麽想的。
沈寧長嘆一口氣：“我這個爹要當到頭了。”
沈沅笑道：“這個可說不定，這得看彧兒，說不定他比喜歡你這個爹呢。”
沈寧咧嘴笑：“那最好，不過那個不得氣死？”
“兒子是我生的，你幫他養兒子，他還氣？他有什麽資格。”沈沅道。
沈寧哈哈一笑：“沒錯！是這個理，誰管他！”
仙子下凡，確實是騙老百姓，或者說是一種控制人心、穩定皇權的手段。騙不過聰明人，尤其是知道沈沅還活著的楊毅海。
肯定也有不少人懷疑這些事蹊蹺，但貴妃畢竟已經死了，便不會往深處想。楊毅海則不然，他想的可就深了。
貴妃娘娘如今可帶著一個小皇子呢！她如今成了萬民敬仰的仙女娘娘，又帶著小皇子，背後又有沈家，難說不是想要和皇上打擂臺啊！
這……
楊毅海陷入了兩難，同時他心裏也後悔，不應該和沈清走得太近。如今兩人成了好友，他若再去告發，那他成了什麽人？盡管他懷疑沈清可能也是試探他，利用他。但兩人相交半年多，他實在對沈清很欣賞，甚至，有些難以啟齒的小心思。
如果一開始發現貴妃的蹤跡就稟告給皇上就好了……
眼下皇上難道就一點都不懷疑嗎？或者說皇上其實早就知道此事，甚至這一切都是人兩夫妻玩的計謀，那他去揭穿，說不定還要惹禍。
楊毅海從來沒像如今這般搖擺不定過。最終他還是決定，再等等，再和沈清相處一段日子看看。再派人回老家去問問，看江南那邊的沈家如今是何情形。
沈清換防回京後知道此事，她照沈沅說的，只要此事一流傳開，就不要再與她聯系，將先前所有與江南的聯系都掐斷。
唯一的隱患就是楊毅海，沈清有點頭疼。濫殺無辜的事，她做不出來，但放著他不管，他很可能有一天會將小妹的行蹤說出去。而小妹並不想從桐花巷搬走。
蕭執的人從沈清一回京便在暗中盯著她，幾日後，蕭執宣他們面聖。
“皇上，沈將軍回京後，除了見自己的同僚，便與楊毅海楊大人走得近些。沈將軍具體見了哪些人，做了哪些事，屬下已經寫成折子。”說著他便將折子呈上。
“繼續跟著。”蕭執也沒想著立刻就能查到沈沅在哪。
“是，微臣告退。”
等心腹走到門口，蕭執又將人叫住：“等會兒，她從前聯系，如今不聯系的人也要查。”
心腹得了吩咐便告退了。
蕭執長嘆一聲，如果他直接問沈清，沈清回如何呢？蕭執忽然想起一事來，既然沈沅很可能預知自己要打壓沈家，那沈家人知道後，會不會對自己有異心……
想到此，蕭執心下一滯，心生愧意。他在思念沈沅的時候，是一個男子的身份去思念亡妻，而當他得知沈沅沒死，他卻又以帝王的身份在意她的家世。
這樣的心思，連他自己都騙不過，更別說去騙沈沅。蕭執永記得沈沅的話，他說自己對他是恩典，不是情意。
如果他仍存有這樣的心思，那麽他將永遠失去沈沅，他確信無疑。
蕭執明白，若他再次站在沈沅面前，仍是帝王，那麽他或許可以逼迫沈沅回到自己身邊，但他永遠也不會得到沈沅的心。
心中有了這樣的明悟，蕭執決心不急著去找沈沅，而是先做好迎接她回宮的準備。
次日下了朝，蕭執去新園子，這園子落成後，蕭執一次都沒進去過。這會兒他要進去瞧瞧，看這兒是否配得做將來皇後的居所。
進園後便能看到高聳在湖中心的那座高閣，湖面上建著水榭連廊，水中的蓮花大多已經開敗，只有少許開晚了的花，在荷葉中若隱若現。
沿湖種了各色花草，移植過來時便是成株，如今枝繁葉茂，一片熱鬧。沿著中軸路到底便是正殿，比沈沅先前的韶華宮要巍峨許多，做皇後的居所應當適合了。
蕭執沿湖走了一圈，想象著將來等沈沅回來，他們一起在這兒漫步，那該多麽愜意。蕭執看過一遍新園子，回去後就給這園子取名提字，新園子叫做鳳儀宮，符合皇後的身份。
蕭執又吩咐人將鳳儀宮每日灑掃幹凈。宮人們覺得奇怪，皇上怎麽突然又開始在意這新園子，又是題字又是叫人灑掃，莫不是這園子終於要迎來主子了？
皇上給後宮新園子題名鳳儀宮之事很快在朝中流傳開來。一些家中有女兒的勳貴人家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。朝上提議立後的折子越來越多。
這日上朝，蕭執難得提了立後之事，蕭執問：有沈貴妃這樣為大梁朝做出大功德的妃子在前，還有誰比她更適合當皇後的話，他願意立後。
此言一出，倒是把朝臣們都難住了。誰不知道沈貴妃如今都成了仙女娘娘了？誰敢說自家閨女比沈貴妃將來對大梁朝的功德大於她呢。
倒是有些會鉆營的說，皇上如今無太子，若是為皇上誕下太子，大梁朝後繼有人，那便是最大的功德，因此，皇上盡可以喜歡哪個就立哪個為皇後。
蕭執自然不理會這樣的說辭，除了阿沅，誰都不會是他的皇後。若是自己早些立阿沅為後，她或許也不會從自己身邊逃走了。如今蕭執回頭想想沈沅的言行，發現她很多事上，都是在試探自己，而自己從沒有叫她滿意過。
江南，桐華巷，沈家。
小書房裏，沈彧正在寫今日的大字。書房外的花廳裏，沈沅和沈寧坐著說話。
“阿沅，世人都在傳那位對你用情至深，你是怎麽想的？”沈寧很少問這樣的話，如今沈沅要回去了，她不免有些擔心她。
沈沅看著沈寧笑道：“用情至深？那也是過去，他用情最深的時候，已經過去了。”
沈寧不解，疑惑地看著沈沅。
九月天高，遠處空中飄著一朵雲。
沈沅看著那朵雲，緩緩說道：“他用情最深的時候，是知道我死去和得知我還活著的時候。此後，每過一日，他知道我還活著，他要考慮的事就越多，他在意的事也會越多。我慢慢的不再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阿沅，我們曾經的總總全是欺騙，而我是一個工於心計的，將他玩弄於鼓掌的女人，犯了欺君之罪。他還會越來越多疑，將來能不覺得我面無可憎，也算他深情吧。”
沈寧聽完沈沅所言，久久說不上話來。她順著沈沅的目光，去看那朵雲，過了許久才道：“那阿沅對他呢？”
“我對他麽……”沈沅笑著嘆息一聲，沒有繼續往下說。於她而言，對蕭執就算有些情愛，也都在重生之前。當她得知自己被利用後，比起情愛上的失望，自己更是對蕭執那個人感到失望。
他不再是父兄口中，自己心中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，而是一個陰險無能的小人。她好似看到一個英雄的墮落，或者是看到了他的本來面目，這比情感上的幻滅來得更加徹底。
沈沅無法將這份心思說給旁人聽，更絕無可能說給蕭執聽。拆穿一個帝王的無能，甚至可能招來殺生之禍……
“娘，爹，我寫好啦！”沈彧從書房中出來，手上捏著他才寫好的大字。
沈沅的思緒被打斷，她笑著看著兒子，道：“快拿來娘瞧瞧。”
沈彧走到沈沅跟前，將手上的紙奉上。
“寫得真好。”沈沅誇道。
“那我們可以出去了吧？”沈彧期盼著道。
“這不就等著你呢？”沈寧摸了摸沈彧的小腦瓜，寵溺地說道。
於是三人一同出門，沈沅註意到巷口有人一閃而過，身影慌張，沈寧和護院也註意到了。
沈沅和沈寧對視一眼，沈寧吩咐身後之人：“速速去追，我們等會再出去。”
護院飛快地追出巷口，沈沅三人又回到院中。
見沈寧面露憂色，沈沅笑道：“不要緊的，我三姐定在附近安排人看著呢。”
沒過多久，護院就回來回話：“是楊家人。”
沈寧氣笑了：“又是他們家。”
沈沅道：“是他家人倒是無妨，咱們出去吧，應了我們彧兒的。”
沈寧小聲對沈沅嘀咕道：“我還以為那位找來了呢。”
沈沅哼了一聲：“找來便找來吧，當年我都親口告訴他我在哪兒，不過他應該早就忘了，只當我隨口一說呢。”
京城，蕭執的心腹，未經宣召，主動求見。
“皇上，卑職在查沈將軍和楊大人時，查到一些事。”心腹對蕭執道。
蕭執神色一凜：“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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